我的高考,我的大学
我的高考,我的大学
——记恢复高考前后的那些事
45年前的那次高考,已经日渐久远。每当想起它的过程,却历历再现。
一. 爱读书的学徒工
1976年底,我结束了两年半的上山下乡,被招工到湖北省襄樊市三家市属国营企业之一的毛巾厂,当了一名学徒工。
招工前在农村生产大队,我是一名电工,负责扎花厂设备维修,还办了一个电焊、电机、无线电修理部。由于中学担任广播员的经历,让我爱上了无线电,多年自费订阅无线电杂志,如饥似渴地钻研。1976年的一本无线电杂志的封面是襄樊毛巾厂研制的电子提花织机的图片,所以我的职业期盼是电子提花研制小组的电工。
厂里组织我们新工人经过一周学习后,我被分配到漂染车间的染纱工段,干上了整天穿着橡胶围裙和高脚胶鞋的漂染学徒工。车间主任跟我谈话时说,染纱配色是一门技术,让我好好跟支援内地的上海师傅学。班长刘成春告诉我上海师傅很保守,说话也听不懂,不好打交道。因为我是铁路的子弟,走南闯北跑的地方比较多,对于上海话也基本上能够听懂。我主动和上海师傅接触,他也教我了一些简单的染色配方。爱读书的我第一时间去了新华书店,几次寻找,终于找到了关于针织配色的书籍。在上海师傅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掌握了染色的配方和操作程序的知识。
几个月后,通过对车间生产设备的了解,我提出了几项运用电子技术对设备进行定时与计数控制的技改计划。报告交上去以后,领导没有马上批准,反而是把我调到政工股。
二. 备战高考
金秋十月,湖北日报利用了半版的篇幅,刊载了中央决定恢复高考的消息,同时列出了当年招生的以本省高校为主的30多所高校。当年不是知分报志愿,而是报考的同时填报志愿。匆忙中上到北京的著名高校下到本省的一般高校,我填报了三个学校。埋藏在心中多少年的上大学梦想终于可以期望了,我不得不拼搏一下,以实现梦想。
经过转学、上山下乡,家也从武汉搬到襄樊,中学课本找不到了。我赶紧来到了武汉,在中学老师的帮助下,我找到了一些复习资料。在去保康出差的路上,由于进山的长途汽车三天才有一趟,我住在几十个人一间的小旅馆里。在唯一的一盏15瓦电灯泡的微弱光线下,我开始了备考复习之路。
三. 考场记事
1977年的高考是分省举行的。湖北的考试时间是12月6号—8号三天。6号一早跟领导请假以后,我骑着自己上下班的自行车,来到了襄樊三中考场。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作文题是学习雷锋的故事。刚巧前不久,我在火车站碰到了一位老太太,背着大包小包,要去在火葬场工作的儿子那里。我下笔千言、流畅如实地写下了这个故事。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悔,应该把火葬场这个地点改一下,细节作一些艺术的提升,或许作文成绩会有一定的提高。
数学和理化考得非常顺利,感觉是没有什么不会做的题。出来一对答案,答案还都是对的。每场考试,我都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尤其是数学,我半小时就交卷。监考老师严肃地告诫我们:这一个考场,兴许就一两个人能考上。你们要好好做题,认真地检查一下。
四.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漫长日月
考试后急切的想知道成绩,我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时期。可能是技改提案起的作用,工厂因为经常停电,买了两台38KW的内燃发电机要安装。厂领导不找电子提花工程师,也没有找维修电工,却直接找到了漂染车间学徒工身份的我。我仿照现有配电柜进行了重新设计,在各部门的配合下买来开关与仪表组装制作。安装后一次开机、并机、并网成功。这件事情给我焦虑的心情带来了十分喜悦。
另一件欣喜的事情也不期而至。工厂电子提花研制小组举行电子技术培训,课后举行了一次考试。一位参加培训的电工师傅把考卷拿来向我请教,我抄下所有题目,连夜认真作答,第二天交给了授课老师。由于我的解答全部正确,这件事反映到领导那里。厂里下达了人事任命,调我到电子提花研制小组担任电工。
春节过后。盼望已久的录取通知书终于送到了。第一志愿北京某高校、第二志愿华中工学院均落榜,我考上了第三志愿武汉工学院。专业不是我报考的自动化,而是汽车和拖拉机设计与制造工艺专业。
拿到通知书,我顾不上回家,连夜赶到了武汉。学校老师让我看到了汽车拖拉机专业的课程安排,也有一些电工电子技术的课程。然后我再次来到了中学母校,老师们得到消息后都很高兴,积极的支持我上大学,从而坚定了我改学机械专业的信心。
回到毛巾厂,厂门口已经挂上了欢送我们三人上大学的标语。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下办好了离厂手续,买了水果去看望正在住院的老厂长。他希望我留下,并承诺送我去721工人大学。我没有答应老厂长的挽留,他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期盼我学成归来。告别老厂长,我登上开往武汉的列车。
列车行驶一夜到达了武昌火车站。我一手提着装满被子和衣服的行李,一手提着装满书籍的沉重木箱。我艰难地挪到出站口,迎面过来了热情洋溢的同学们,他们是学校派来接站的。人和行李都装在解放牌敞篷汽车上,迎着东方的朝阳驶向学校。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校门口拉着一个横幅标语。“欢迎新时代的幸运儿!”
是的,我们进入了国家实行现代化的新时代,我们是肩负着历史重托的幸运儿!
五. 校园趣事
我们的寝室分上下铺,八张床,住七个人。每人有一个小桌子。班级第一次集合。辅导员就宣布任命我为军体委员。喜欢唱歌的我并不喜欢高声的发号施令。好在中学时代参加武汉民兵的历史,军事素质是没有问题的。紧张的学习开始了,开始我们是重新使用了50年代的老教材,马上又翻译了很多西方国家的新教材,需要学的知识是非常的多。宿舍楼按时熄灯,同学们挑灯夜战,对比前面的工农兵学员的学习态度,让老师们非常感慨。
由于我可以说标准的普通话,很快就进入了学校的广播台。不仅做播音工作,面对经常出故障的广播设备,我及时跟领导申请并且进行修理。我还时常在校刊上发表一些小作品,第二学期就当选了学生会宣传部长和学校广播台台长。
工科院校女大学生少,我们班同学43个,只有三个女生。广播台的播音员也是男多女少。我们77级播音员成了四对,南京汽车厂的一对和我们留住了国内,另外两对移民法国和加拿大了。
解说学校的运动会是很有意思的事。虽然排练时编写好了台词,当着数千人的运动场上,预编的直播加即兴的发挥,我的表现得到了领导和同学们的好评,我参加的长跑也取得了好的成绩。
当年的武汉工学院广播台的全体广播员(76级工农兵学员和77级的)
第二排左1为作者
第一年的学校汇演,我给我们班编写了歌颂新宪法的锣鼓词诗歌朗诵,而且作为领诵进行了表演。第二年的文艺汇演,我们排练了舞蹈《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中途休息时间,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背英语单词,练习大跳没站稳的秦同学反手打在了我的门牙上,牙齿掉了一个缺口。为了不影响正常播音,学校宣传部专门安排我到湖北口腔医院进行治疗,并且报销了医疗费。
第二年暑假,学校工会组织教工到庐山旅游,我作为摄影组成员为老师们拍照。老师们住旅店,我们住枯岭中学。我用的是公家的120双镜头相机,从武汉商场买的120相机专用的正方形相纸,还有显影液和定影液。白天满山跑着为老师们拍照,晚上就在利用课桌临时搭建的暗室里冲印胶卷和照片。
第三年的工艺实习全班都去了洛阳拖拉机厂,参观了东方红75拖拉机、T59坦克、大型榴弹炮牵引车及内燃机生产线,当时的拖拉机生产线节拍是十分钟,2000年江淮汽车桥车生产线投产时节拍是两分钟,2017年我给太原富士康讲TPM设备维护,苹果手机生产线节拍是4秒,四十年科技发展真是日新月异。
毕业实习班上分了三个组,我负责带队去北京农业机械化研究院,课题是机耕船应力测试系统设计,主要还是压力传感器中的电阻应变片的实验。在北京实习的时候,我们组织了与合肥工业大学实习生一起到一机部领票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组织乘火车去八达岭长城,尤其是星期天休息带着南方的同学到大栅栏寻找大米饭。当时吃饭要凭粮票,粮票分“主粮票”、“杂粮票”和“副食票”。饭票还分“米饭票”和“面食票”,让我这个南方人很是惊愕。
因为我喜欢无线电。尽管不能换专业,我找到自动化专业和机械专业的课程表,采取主动预习的方法,选择性的听了大部分课程,并且所有选修课程考试合格。在学习《自动调节原理》和《自动控制理论》课程的时候,我与荣老师一起尝试用拉普拉斯方程计算液压系统的响应函数,人生第一篇学术论文终于发表在学校学术期刊上。
六、大学给我的与我留给大学的
四年的学习,我收获了两个专业50多门课程的成绩单。收获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书。还有我的女朋友,同是学校的广播员,内燃机专业的吴高频同学。
我们七七级的学生从学校带走了所学习的知识,带走了奉献社会奉献人民的能力,也给学校留下了许多许多。据说我的《武汉工学院广播台现在开始播音》的呼号在我毕业后又延续了好几年,并且在两年后我带着铁四局电大的学生到母校做液压传动实验时,听到的还是我的声音。另外,我们为学校广播台制作的定时自动播音程序控制装置也持续使用了好几年。
从通过高考到四年的大学生活,扩展到十几年的学生时代到四十年的工作经历,每一个关键的阶段,每一个重要的环节,既有耀眼的光芒,也有不完美的遗憾。
愿正在高考的莘莘学子,在我们“新三级”这一代大学生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的基础上,活出更美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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